澎湃新聞記者段彥超實習生陳思安肖玉笛趙麗潔

近期，消費者關于校外英語培訓機構“跑路”、退費難的投訴增多。

杭州旦悅科技有限公司及其子公司擁有ABC360英語、蘭迪少兒英語和大棗口語三個品牌。澎湃新聞（）注意到，名為“蘭迪/大棗/ABC360信息交流全國一群”的qq群，群成員已達2000人，訴求多為退費。

此前，杭州濱江區(qū)旦悅科技信訪處置專班工作人員對家長們表示，旦悅科技董事長李某8月25日已因涉嫌職務侵占被刑拘，公司賬目仍在審計中；正督導公司積極推動換課，減少家長們的損失。

事實上，近期多家校外培訓機構“暴雷”，退費退課糾紛多發(fā)。中國消費者協(xié)會副會長劉俊海表示，碰到此種情況，調(diào)解退費或換課，仍是最好的辦法。

提前收的高額學費去哪兒了？

旦悅科技旗下的ABC360英語、蘭迪少兒英語和大棗口語，主要提供線上外教課程。

2021年7月24日，“雙減”政策正式發(fā)布，對校外培訓機構進行了嚴格的限制。

多名家長反映，8月初，蘭迪少兒英語班級群突然解散，很多銷售顧問和班主任失聯(lián)。此后，公司稱正研發(fā)新課程，絕不會跑路，老用戶可把剩余付費課程上完。當時，大棗口語課還能繼續(xù)上，家長們見狀瘋狂約大棗口語課，想盡早上完課程降低損失。上海的魏女士告訴澎湃新聞，自己“半夜兩三點起來搶課，跟雙十一搶東西一樣”。

8月4日，家長們被通知，為保證都能約到課，每周最多約四節(jié)。8月10日，家長們被通知暫停蘭迪、大棗和ABC360全部課程。8月19日，公司創(chuàng)始人李晶在直播間表示，不復課、也無法退款。8月25日，李晶因涉嫌職務侵占罪，被杭州市公安局濱江區(qū)分局依法刑事拘留。

山東菏澤的霍先生是一名初中生的爸爸。他告訴澎湃新聞，三年前，他通過網(wǎng)上試聽了解到旦悅科技，被外教課程吸引，開始購課。今年5月，客服打電話稱快到暑假了，到時課程價格可能會上浮，勸他多囤一些課。因為已經(jīng)購課多年，覺得不會有什么問題，他為孩子續(xù)費蘭迪英語一對二課程，花費15964元，共96節(jié)課；另有大棗口語課192節(jié)課，7830元。續(xù)費后，實際6月中旬才開始上課，所以到現(xiàn)在，也沒上幾節(jié)課。

霍先生稱，他購買的蘭迪少兒英語一對二課程，一周固定時間上兩次，每次0.5個課時（半節(jié)課），25分鐘。因此，96節(jié)課要上整整兩年。大棗口語則可以隨時約課，由外教陪練口語。

多名家屬反映，蘭迪少兒英語的銷售話術常常以低單價來引導家長續(xù)費一至三年的大課包。

上海的魏女士說，她自去年開始在蘭迪少兒英語購課，花了有9000元，今年2月續(xù)費時，報了1萬多元的大棗口語，有288節(jié)課，三年內(nèi)有效，本計劃給5歲的孩子每周上四五節(jié)，一年用完。

名為“蘭迪/大棗/ABC360信息交流全國一群”的QQ群，群成員以80后為主，分布在北上廣、浙江、江蘇、福建、湖北等地，訴求多為退費。有家長告訴澎湃新聞，旦悅科技工作人員介紹，常規(guī)上課學生5-7萬人，涉及退費或超億元。

8月24日和9月2日，河北秦皇島的劉女士兩次試圖將旦悅科技起訴至杭州市濱江區(qū)人民法院，審核均未通過：“目前，公安機關正在介入偵查，請耐心等待刑事偵查結果?！?/p>

有家長介紹，李晶8月18日直播時稱，外教按政策不可行，中教成本太高，均攤成本的一對多中教沒有意義，所以無法履約復課；因獲客成本高，錢已經(jīng)前置花掉，所以沒錢退費。此前，李晶曾稱預收學費做了投資，所以沒錢退費。

霍先生說，發(fā)現(xiàn)蘭迪少兒英語停課后，自己在班級群咨詢，被踢出群。23000多元的課程費，是自家三個月的收入，他是通過信用卡支付的?，F(xiàn)在，課無法上，錢還要還。他想不通：“這些課程還沒消費、公司也不可能預支工資，怎么就沒錢退了？”

頻有校外英語培訓機構“暴雷”

“雙減”政策實施后，部分大型校外英語培訓機構，已經(jīng)明確退費原則和渠道。

8月17日，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副總裁、北京新東方學校校長李亮表示，新東方一直堅守“無條件按比例退費”的承諾原則，對于報名后未開課的學生的退費要求，無條件給予退費；對于已開課學生的退費要求，按照已完成課時扣除相應學費，其余全部無條件退費。新東方提供有現(xiàn)場、電話、官網(wǎng)、微服務、APP等多種線上線下自助退費渠道。

學而思公開表示，在第二次課程開始前，可以全額退還培訓費用，之后可隨時按比例退費，最大程度保障家長和孩子的權益。家長可以通過前臺、app或者撥打人工客服進行退費。

VIPKID自8月7日起不再售賣涉境外外教的新課包。8月9日起，不再對老用戶開放涉境外外教的課程續(xù)費。針對退費情況，VIPKID表示，退費需要班主任代為申請?zhí)幚恚速M周期為2~3周，退款會從批準退費申請日起的2-3周內(nèi)原路退回到用戶的支付賬戶。

豆神教育、猿輔導等也制定了相應退課措施。

然而，也有中小、網(wǎng)紅培訓機構，比如斯坦利、韋博、華爾街英語等“暴雷”。

如英萊培訓從7月開始，僅開課半個月，家長群遭到解散，授課老師也表示被拖欠工資。北京斯坦利潛能英語的消費者也面臨退款問題。該機構一名員工稱，他們已經(jīng)兩個月未發(fā)工資，公司負責人曾稱“資金消耗殆盡，校區(qū)已無法運營”。當?shù)囟鄠€部門介入此事。

8月中旬，長沙市多家伯明漢英語培訓學校失聯(lián)“關門”。有家長反映，共計未銷課學費64320元。當?shù)赜?300余名家長交納萬元培訓費，要求退費。長沙市雨花區(qū)委辦公室表示，市政府成立了統(tǒng)一調(diào)度機制，由教育、市監(jiān)、稅務、金融等部門組成聯(lián)合工作組，要求市公安局按照程序立案調(diào)查，并同步推進其他相關工作。工作組對校方提出的線上銷課方案認為無可行性，責令校方繼續(xù)研究銷課方案。作為全國知名英語連鎖培訓機構，各地對伯明漢英語機構的“關門”處理進度不同。在浙江臺州，教育局稱要求伯明漢將周末課程調(diào)整為線上教學和線下周中教學結合形式進行銷課，正征求家長意見。

消協(xié)專家：家長和培訓機構都要換位思考

9月10日，旦悅科技發(fā)布公告稱，在屬地相關部門的幫助下，已與網(wǎng)易公司洽談，引入網(wǎng)易有道信息技術杭州有限公司（簡稱“網(wǎng)易有道”）旗下的有道小圖靈、有道縱橫國際象棋、智趣魔方課、少兒幸福課等幫助學生全面發(fā)展的素質(zhì)類課程，用以替換用戶在蘭迪少兒英語、ABC360英語、大棗口語陪練上未消耗的課程。

不過，換課方案中，并沒有英語口語相關的課程，這被指不符合孩子和家長的購課初衷。

魏女士表示，很多課程都用不到，而且錄播課程偏多，換算價格遠高于市場價。甚至有些AI課程，可能通過打卡便能免費學習。如果兌換課程，蘭迪app上的預習、復習、測驗等功能也無法使用。以口語星球動畫精講課的兌換為例，在活動頁面僅需688元，還贈價值599元天貓精靈智能平板；但在蘭迪的換課中心，該課程的價格為1998元，無論是用單價近200元的蘭迪課時還是單價40元左右的大棗課時兌換，都與正常購課價格相去甚遠。

9月18日，杭州濱江區(qū)成立的旦悅科技信訪處置專班工作人員對家長們表示，旦悅科技董事長李某8月25日因涉嫌職務侵占已被刑拘，公司賬目仍在審計，還未結束；正督導公司積極換課，希望一切從實際出發(fā)解決問題，只能盡量去減少大家的損失。

澎湃新聞注意到，8月30日，教育部召開新聞發(fā)布會。會上，教育部教育督導局一級巡視員胡延品稱，不光是“雙減”政策出臺前，在培訓機構治理的過程中，一些地區(qū)出現(xiàn)了退費難，甚至卷錢跑路的問題。胡延品表示，對于這些問題，特別是虛假宣傳、退費難的問題，家長可以向“雙減”管理監(jiān)督平臺舉報，也可以向當?shù)氐穆毮懿块T反映。教育部也將督促相關部門加快推進第三方資金監(jiān)管，防止退費難和機構卷款跑路。對量大面廣的退費難問題，將按屬地管理原則進行督辦，要求相關省份逐項核查，對群眾反映強烈的典型問題，教育部將組織國家督學進行實地核查，并向社會公布核查情況。

8月11日，四川省消委發(fā)布提示，如果受政策影響，合同履行發(fā)生變化的，消費者可與經(jīng)營者進行協(xié)商，變更履行方式，重新確定合同約定內(nèi)容；也可協(xié)商解除合同。如果協(xié)商不成，可請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變更或者解除合同，并免除當事人責任。

四川省消委呼吁培訓機構在貫徹落實“雙減”政策時，要切實履行保護消費者合法權益的主體責任，及時向消費者反饋信息，發(fā)布處理方案，回應消費者關切。根據(jù)“雙減”意見的精神，各校外培訓機構不得再收取義務教育階段學員今后參加國家法定節(jié)假日、休息日及寒暑假期的學科類培訓費。如有此類情況，培訓機構應當無條件地全額退還學生家長上述費用。

中國消費者協(xié)會副會長劉俊海告訴澎湃新聞，國家叫停課程培訓的政策的確是不可抗力，不可預見。在這種情況下，如果培訓機構不能正常地提供培訓服務，不構成違約。但預付的培訓學費，要及時足額退還。其指出，有機構老板跑路，構成犯罪的要追究刑事責任。沒有跑路，確實沒有退款能力的，打折受償也是一個可行的方案。

劉俊海表示，希望家長和培訓機構都有換位思考的態(tài)度。走法院訴訟，程序非常漫長；等著破產(chǎn)清算，結果必然仍是打折賠償。所以，通過調(diào)解退費或換課，仍是最好解決辦法。

校對：欒夢